美国帝国主义入侵苏俄的历史

协约国的狗 (1919),维克多·丹尼 (Viktor Deni)。山姆大叔、法国和英国牵着白军将军邓尼金、高尔察克和尤登尼奇的缰绳。

1917年10月布尔什维克取得胜利后,世界上的帝国主义者们都竭尽全力扼杀这个崭新的工人国家。他们不仅武装、资助和供养反革命的白军,还直接派遣军队介入正在爆发的内战。在这篇文章中约翰·彼得逊(John Peterson)揭示了美国帝国主义鲜为人知的干涉历史,以及布尔什维克如何以国际主义的阶级立场应对并赢得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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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同时发表于第十期捍卫马克思主义理论期刊,点击这里阅读全部文章

在1918年夏天,俄国革命正处于十字路口。沙皇尼古拉二世和临时政府相继被推翻,新成立的苏维埃政权向世界饱受战争摧残的人民呼吁,要求实现“公正和民主的和平……不附带领土兼并,不附带赔款。”[1]但第一次世界大战依然猖獗,反革命势力正在积蓄力量。

当年3月3日,德国帝国主义强加了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约给苏维埃共和国,导致其失去了34%的人口、54%的工业用地、26%的铁路以及89%的煤田。以防止俄国的军火库落入德国手中的名义,英军次日登陆摩尔曼斯克(Murmansk)。

俄罗斯的前“盟友”渴望复仇,他们深知革命对资产阶级财产关系的威胁。温斯顿·丘吉尔坚决主张,必须“在摇篮中扼杀布尔什维克主义”。一波接一波的帝国主义“远征”随之而来,来自16个国家的21支军队加入了准法西斯白军的反革命势力。

在群敌环伺、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共产主义事业似乎毫无希望。但俄国民众拥有帝国主义军队所没有的东西:不屈的革命精神和对解放的真切渴望。诚然苏维埃共和国人民的军事辉煌和平民牺牲精神不胜枚举。然而布尔什维克主要武器是政治武器。他们系统地自阶级立场有计划地向侵略者的部队发出号召,呼吁无产阶级团结起来,反对他们共同的剥削者。帝国主义普通士兵的士气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打击,最终被削弱至不得不撤军。

帝国主义的伪善

尽管今天它又变得流行起来,但实际上是威尔逊总统在1916年总统竞选时首次提出了“美国优先(America First)”的孤立主义口号,他承诺让美国保持中立。然而,随着“协约国”和“同盟国”在决定谁将统治欧洲、殖民地和海洋的战争中相互厮杀,美国帝国主义看到了一个在国际关系中增加自己影响力的绝佳机会。

欧洲的毁灭带来了美国经济的繁荣,它向大西洋彼岸输送了大量农产品和工业品。随着欧洲大陆的大片地区沦为废墟,美国最终从战中崛起,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债权国以及经济、科技、外交、军事和文化强国。

1917年4月,美国对德国宣战。通过在战争的最后阶段参战,他们希望在多年屠杀后“扫清战场”。同时还有一个问题:在战争期间美国向协约国提供的近100亿美元贷款,如果德国胜利,这些贷款将面临风险。他们参战的时机也绝非巧合,这个时机就在2月革命刚刚推翻沙皇并威胁要使俄国退出东线战争后不久。

美国明面上的目的是打败德皇,同时保持稳定并阻止欧洲革命的威胁。然而到当年10月,俄罗斯的局势发生了对所有帝国主义国家的利益和资本主义体系极为不利的变化:布尔什维克掌权了。

布尔什维克上台后不久,列宁发布了著名的和平、土地和民族问题的法令,托洛茨基则公布了协约国瓜分世界的秘密计划。这些都给威尔逊带来了巨大压力,因为他此时正以“爱好和平”的总统形象出现。

1918年1月8日,威尔逊发布了“十四点和平原则”,概述了美国帝国主义对“新世界秩序”的愿景。在那些关于和平和民主的自由主义陈词滥调中,第六点特别提到了俄罗斯:

“撤退在俄罗斯领土内的所有军队,解决所有关于俄国的问题,该解决方案应取得世界其它国家最良好和最自由的合作,俾使俄国获得不受牵制和干扰的机会,独立地决定她本身的政治发展和国策,并保证她在自己选择的制度下,获得自由国家社会的诚挚欢迎;除欢迎之外,并给予她可能需要和希望获得的各种协助。俄国的姊妹国家在未来数月期间的态度,将考验出她们是有善意;是否对于俄国的需要有所了解,并把这种需要与她们本身的利害区别开来;是否有明智而无私的同情心。”[2

然而,究竟哪种待遇将给予哪些俄罗斯人并未明确说明——而威尔逊多次在墨西哥革命期间对其的军事干预则提供了一些线索。在发表这些华丽辞藻的同时,美国针对苏维埃共和国的干涉计划早已悄然展开。

如美国大使对法国所说的:

“三四个日本师或美国师就足以摧毁布尔什维克的权威。”[3]

正如历史学家威廉·A·威廉斯(William A Williams)所说:

作为一种有意识的反布尔什维克行动,美国领导人在列宁和托洛茨基掌权后的五周内就决定进行干预。”[4]

作为帝国主义侵略者的惯例——不论是出于天真还是愤世嫉俗——美国人相信他们会被视为解放者,认为当地民众会起义反对布尔什维克政权。正如大使弗朗西斯写给华盛顿的信中所言:

“来自各方的信息表明,俄国人民对苏维埃[政府]有着普遍不满,说明盟军[对俄国的]干涉将受到俄国人民的欢迎。”[5]

1918年7月17日,威尔逊同意了“有限的军事干预”。到8月3日,美国政府公开表示,完全支持其他帝国主义列强的对俄干预政策。


然而,帝国主义者严重低估了革命的影响深远——以及苏维埃群众的英雄主义和决心。

如何出师有名?

美国政府开始策划一系列针对苏维埃共和国的军事行动。公开的借口是防止战略性港口和武器库落入德国人手中,但他们的真正目的是阻止这些资源落入布尔什维克手中。

美国帝国主义还有其他动机。日本帝国主义正在崛起,西方的“东亚门户”面临威胁。1918年4月5日,日本军队的首批部队已经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登陆。但如何为远离德军数千英里的美国在西伯利亚的军事干预辩解呢?答案来自捷克军团。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7万名捷克和斯洛伐克士兵志愿加入沙皇军队与同盟国作战,以换取从奥匈帝国独立。然而,随着沙皇被推翻和布尔什维克掌权,这些士兵被困在俄国——一支经验丰富且规模庞大的外国军队被置身于革命的漩涡中。他们开始缓慢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向东移动,
试图通过符拉迪沃斯托克撤离,之后乘船前往西欧与协约国重新会合。

然而,1918年5月,经过一系列小规模冲突后,捷克军团公开反叛布尔什维克政权并占领了主要交通干线沿线的几个重要城市。这使得他们客观上站到了反革命阵营一边,白军便借此混乱局面在西伯利亚建立了一系列反布尔什维克政府。

苏维埃政权与捷克军团之间的对峙成为了美国一致寻求的、用以支持俄国“信誉良好的秩序力量”的干预借口。[6]1919年4月27日,第 31 步兵团的美国士兵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附近行进。1919年4月27日,第31步兵团的美国士兵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附近行进。

“面粉兵”和“北极熊”

美国入侵苏俄领土始于1918年8月15日,3000名美军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登陆。总计约9000名美国士兵被调往该前线,他们主要是从在菲律宾的占领部队那里调来的。

9月4日,约5000名来自北俄美国远征军的士兵——更为人熟知的“北极熊”部队——在白海港口阿尔汉格尔斯克(Arkhangelsk)登陆,该港口与彼得格勒有直接联系。

首要任务是组建一支由12个国家的部队组成的国际警察部队来听命于一名俄裔美国军官萨缪尔·伊格纳季耶夫·约翰逊少校(Samuel Ignatiev Johnson)。接下来的任务是确保西伯利亚铁路的畅通,以便捷克军团能够重新集结。

当然,官方声明称,这一切与干涉红白两军之间的内战无关,也与抗衡日本没有任何关系——此时日本已经对美军的登陆做出了反应,日本将其驻军增加到72000人:这明确表达了他们对远东的认领。

英、法、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帝国主义盟国也向西伯利亚派遣了成千上万的士兵。就此而言,红军在该前线的总人数约为15000人,其中包括一些转身投进共产主义事业的德奥战俘。

白军代表了俄国的反动势力。在帝国主义者的资助和支持下,他们为大地主、东正教会和资本家的利益而战,并不惜一切代价要恢复布尔什维克上台前的旧秩序。

准法西斯军阀亚历山大·高尔察克(Alexander Kolchak)在远东组织了反革命军队,南俄的安东·邓尼金(AntonDenikin)和西北的尼古拉·尤登尼奇(Nikolai Yudenich)也纷纷响应。在协约国的庇护下,高尔察克自称为“全俄最高统治者”,并任命自己为俄罗斯政府首脑以反对布尔什维克政权。他的恐怖政权中充斥着大屠杀、酷刑、处决和强迫劳动。

另一方面,红军代表了革命的力量——工人阶级和广大贫苦农民。为了保卫新成立的苏维埃共和国及其基础上的国有财产,列夫·托洛茨基几乎从零开始成功组建了一支“新型军队”。

虽然他不得不依赖于前沙皇军官——他们的技术技能和经验在短时间内无法复制——但他通过任命政治委员监督每个军官来确保前沙皇军官们其对革命事业的忠诚。

在短时间内,红军迅速发展成一支纪律严明、政治热情高涨的军事力量,人数达到了数百万,并在战场上创造了奇迹,最终扭转了反动的帝国主义势力干涉的俄罗斯革命的战争局势。

援助白军

毫无疑问,美国此时陷入了一个复杂的局势。官方上讲,美国既没有与任何一方交战,也没有结盟。然而,在内战的漩涡中,成千上万的美国士兵的存在无疑增加了政治和军事升级的风险。美国战争部长牛顿·贝克(Newton Baker)告诫负责西伯利亚行动的美国将军威廉·格雷夫斯(William Graves):“小心行事;你就像走在鸡蛋上,而鸡蛋里则里面装满了炸药。”[7]

美国宣称的“防御性”行动表面上是为了帮助捷克军团撤离俄国。然而实际上,他们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帮忙和助长了白军在该地区的恐怖统治。1919年2月的《盟国铁路协定》正式规定了对西伯利亚铁路的军事控制,实际上是盟军维持高尔察克军队补给线的正式化。白军对铁路的控制使他们能够攻击或饿死任何不支持高尔察克独裁政权的人。

约有250名美军被派往符拉迪沃斯托克东北部75英里的苏尚(Souchan)煤矿。这些矿井为俄东地区的铁路提供了大量煤炭——这是反革命的重要资源之一。盟军的首要行动之一就是恢复了被工人赶走的矿井前经理的职位。另有2000名美军驻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以西1700英里的另一个铁路枢纽。数千名美军被部署在铁路沿线的其他战略地点。

所有这一切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与红军部队、日益壮大的亲布尔什维克游击队、甚至是反对外国入侵者存在的白哥萨克的一系列冲突。

红色游击队对铁路运输、轨道和桥梁的袭击在3月和4月持续增加。到5月,格雷夫斯决定,为了维持秩序,美军将被正式授权追击骚扰高尔察克的游击队。整个夏天,美军与白俄和日本部队一起,进行了小规模冲突、攻击行动以及对周围乡村的战斗巡逻。

6月,罗曼诺夫卡战役中,红军对美军营地发起了突袭,导致24名美军死亡,25人受伤。五天后,美国驻日大使前往高尔察克的首都鄂木斯克。尽管没有正式承认他是俄国的合法领导人,但他表示“对高尔察克的组织和行动表示同情。”[8]

然而,大使估计,需要额外的4万名美军才能确保高尔察克的胜利,并遏制日本在该地区的扩张。但这是不可能的。

许多美军士兵比起对白军,更同情红军,并且对高尔察克的残忍感到震惊。1919年10月1日,几名美军士兵被高尔察克的哥萨克逮捕并鞭打,似乎没有人能够幸免于他们的暴行。

类似的战斗场景和士气低落的情况也发生在阿尔汉格尔斯克(Arkhangelsk)驻扎的“北极熊”部队中,这支部队由英国指挥。别忘了,大多数这些行动发生在已于1918年11月11日正式结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然而,苏联的部分地区仍然被占领——这对威尔逊的“非干涉”意义重大。他们主要是从在菲律宾的占领部队那里调来的。

国际主义的呼吁

红军不仅仅通过军事手段作出回应,他们还通过政治手段,向入侵的军队发出了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呼吁。在美军首次登陆符拉迪沃斯托克仅几天后,《真理报》就发表了一封由列宁亲自撰写的《给美国工人的信》。类似的呼吁也向欧洲工人发出。

列宁不仅是一位杰出的理论家和战略家,也是一个出色的战术家,当然,他也是一位坚定的国际主义者。他始终认为,俄国革命只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并且他清醒地认识到,俄国革命不可能孤立生存。正如列宁所解释的:

“我们指望国际革命必然发生,但这决不是说,我们象傻瓜一样指望它在某个短时期内必然发生。[…]我们知道革命是不能按定单或协议制造的。
我们知道,形势把我们俄国的社会主义无产阶级的队伍推到前面,并不是由于我们的功劳,而是由于俄国特别落后;我们知道,在国际革命爆发之前,一些国家的革命遭到失败还是可能的。[9]”

考虑到美国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及其工人阶级的分量,列宁清楚地认识到,美国在世界革命中的重要性,这一点在今天仍然适用。事实上,列宁在信中提出的许多思想在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相关。

在信中,列宁采用了坦诚、直率的语气,公开讨论了革命的许多问题和缺点,同时指出其无限的潜力,以及那些试图将革命淹没在血泊中的人的虚伪本质:

让卖身投靠的资产阶级报刊向全世界大肆宣扬我国革命所犯的每一个错误吧。我们不怕有错误。人们并不因为发生了革命而变成圣人。劳动阶级多少世纪来一直受压迫,受折磨,被迫处于贫穷、愚昧、粗野的境地,他们干革命是不可能不犯错误的。

在这项工作中,在这项千百万普通工人和农民真心实意地进行的改造他们整个生活的工作中所犯的每一个错误,都抵得上剥削者少数的一千个、一百万个“没有错误的”成就,在欺骗和愚弄劳动者方面所得到的成就。因为工人和农民只有通过这样一些错误才能学会建设新生活,学会不要资本家也能进行建设,才能给自己开拓出一条穿越千万重障碍而到达社会主义胜利的道路。[10]

列宁还展示了他对“美国人民革命传统”的深刻了解,引用了美国革命、美国内战以及尤金·V·德布斯(Eugene V Debs)。他通过揭示美国社会中的阶级分化,试图在美国工人和剥削者之间打下一个楔子。他将“美国富豪”与“美国革命无产阶级”进行了对比,并呼吁他们承担起结束干涉行动的重要任务。他们真正的敌人其实在美国国内。正如他所解释的那样:

“[美国帝国主义者]赚取了最大利润。他们让所有国家,甚至最弱小的国家,成为他们的债务人。他们在战争期间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每一美元上都沾满了成千上万被杀害和残废的人的鲜血,这些鲜血是在崇高、光荣和神圣的自由战争中流淌成河。”[11]

列宁以简单但深刻的语言解释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阶级根源以及外国干涉苏维埃的动机。他明确指出,德国和协约国都对战争的恐怖屠杀负有罪责。布尔什维克远不是德皇的工具或代理人,相反,他们是德国帝国主义的死敌,这从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约的条款中可以看得很清楚。

列宁以最生动的语言谴责了所有的帝国主义者:

“被打死的资本主义在我们中间腐烂发臭,污染空气,毒化我们的生活,用陈旧的、腐败的、死亡的东西的密网死死缠住新鲜的、年轻的、生气勃勃的东西。”[12]

士气下降

由于处于人数劣势且不受欢迎,很多穿上军装的美国工人和农民对自己在俄国扮演的角色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怀疑。他们对在阿尔汉格尔斯克听命于英国指挥感到不满。一名美国军官总结了军队中低落的士气:

“他们表示,他们是为了打击德国而被征召入伍的,而不是来打击布尔什维克的。他们被派来是为了守护物资,而不是进行进攻性作战;在与德国签署停战协议后,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如果政府想让他们留下来继续打击布尔什维克,应该明确宣布这一政策。”[13]

另一位士兵向美国最高指挥官“黑杰克”潘兴将军汇报:

“自从与德国签署停战协议以来,我们的军队士气一直低落。士兵们和一些军官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在与德国的战斗结束后,他们还要继续留在俄国。”[14]

考虑到他们对寒冷天气的熟悉,这些“北极熊”部队大多数来自美国中西部寒冷地区。因此在停战协议正式签署后,芝加哥、底特律和威斯康星的报纸加大了要求撤军的施压。一些报纸甚至不顾政府的审查,全文刊登了士兵们描述他们所面临恶劣条件的信件。芝加哥《论坛报》(编者
注:1919年4月12日一期)还刊登了一幅漫画,描绘了两名驻扎在阿尔汉格尔斯克的美军士兵,其中一人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向俄国宣战了?”

美国占领军持续被苏俄发出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所呼吁。苏联也同时警告说,如果侵略者继续留在俄国领土上,必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帝国主义者的存在也被用来号召俄国农民站在革命一边。

一份传单上描绘了山姆大叔和英国资本家牵着白军领导人的狗链。美国红十字会指出:“盟军在北俄的远征队伍反而成了布尔什维克政权的最强支柱之一。”[15]

关于美军撤退的政治压力越来越大,共和党议员们在这方面起到了带头作用。关于这一问题的投票结果在党派之间不相上下,最终由民主党副总统投下决定性的一票,支持继续进行这一冒险。

这次投票失败后,士兵们的士气一落千丈。1919年3月30日,北俄罗斯的一名中士命令四名士兵装上雪橇开赴前线,这使得士气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士兵们了拒绝命令并召集了士兵大会。据某位梅中尉说,士兵们抱怨道:

“他们从未得到关于自己为何在这里的明确答复。但红军正试图将他们赶入白海,可他们是在为他们自己的生命而战。”[16]

叛变的情绪

尽管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存在着不同的说法,但《华盛顿邮报》于4月11日刊登了一篇文章,其标题为:“美军在阿尔汉格尔前线发生叛乱”。该文章报道说,在四名士兵拒绝前往前线之后,又有250名士兵表示不服从。文章预测说如果不立即撤军,就可能会发生“大规模叛变”。这些报道最终传回到了驻扎在俄国的“北极熊”部队,进一步推低了他们的士气。

至少有一些美军士兵已经得出结论说组为行动总指挥的英国人其实梦想着彻底征服俄国。正如一名士兵在日记中写道:

“物资根本没有。实际上,英国人想占领和征服北俄地区,以获取森林中的松木。”[17]

美国指挥官们担心士兵可能不再听命于英国军官的指挥。一位美军指挥官写道:

“许多军官都对美军是否会执行进攻行动的命令表示严重怀疑。”[18]

在被占领区的俄国农民的态度显然转向了红军一边。十月革命将土地分配给了农民,但白军一旦控制了某地,后者就会残酷地恢复前地主的统治,并实行恐怖统治。对农民而言,选择哪个阵营站在他们这边显而易见。

与此同时,托洛茨基组建红军的巨大努力正在取得令人惊叹的成果。即使是美国军事情报部门也不得不承认: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布尔什维克的全部军队得到了重新组织,并且正在认真尝试采用欧洲模式建立一支大型的、纪律严明的军队。”[19]

随着布尔什维克势头的增强,占领者们对自己被击败的担忧也越来越大。盟军的阵地经常遭到远程炮击,情报部门报告说:“敌人在所有战线上系统地积聚军队以准备在解冻前发起全面进攻。”[20]

一位美国指挥官斯图尔特将军(General Stewart)紧急致信战争部长:

“敌人在各条战线上变得越来越多,而且行动更加积极。而盟军指挥部兵力有限,没有预备队。”[21]

1919年4月2日,北俄的最后一场战斗在博尔希耶·奥泽尔基村(Bolshie Ozerki)附近爆发。此时,美军已没有足够的兵力、武器、补给和士气。那年6月,随着白海航运重新开放,美军开始撤离,英军取而代之。没过多久,布尔什维克就占领了这些阵地,并重新控制了摩尔曼斯克
和阿尔汉格尔斯克。

1920年4月1日,最后一批美军撤出了西伯利亚。共计424名美军在北俄和西伯利亚的战斗中,或因疾病和冻伤而丧生。

《警惕!》(1921),德米特里·穆尔(Dmitry Moor),描绘了红军领袖列昂·托洛茨基。《警惕!》(1921),德米特里·穆尔(Dmitry Moor),描绘了红军领袖列昂·托洛茨基。

国际主义的行动

布尔什维克对抗美国帝国主义的斗争并未止步于俄罗斯的国境线。列宁的信件被秘密带入美国,并于1918年12月在纽约杂志《阶级斗争》(The Class Struggle)和波士顿周刊的《革命时代》(The Revolutionary Age)上略有删减地发表。推动这封信在美国发表的,正是《震撼世界的十天》的作者约翰·里德。

从此,这封信传到了美国、法国、英国和德国的资产阶级媒体。在美国,尤其是在革命左翼中,它成为了一个焦点,事实上成为了早期共产主义运动的奠基文献之一,并帮助引发对威尔逊针对革命的武装干涉的反对。

我们可以在列宁的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实践中看到丰硕的成果。在面临四面八方的威胁时,他从阶级立场出发,向全世界工人阶级发出呼吁,毫无民族沙文主义的影子,并利用这些呼吁,来帮忙在帝国主义本国内建立革命政党。

美国帝国主义在年轻的苏维埃共和国中失败的命运为今天的共产主义者提供了许多宝贵的经验教训。

自1918年以来,美国帝国主义的伪善行为只增不减。如今,当美国及其北约盟友以“民主”和“民族自决”为名资助乌克兰和中东的战争和暴行时,揭露帝国主义者谎言和真正利益的任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共产主义者必须像列宁一样,勇敢而有原则地暴露这些伪善行径。

在西方帝国主义、俄罗斯和中国之间紧张局势加剧的背景下,伴随着这一切的不稳定和“代理战争”,需要一个明确的、基于阶级和国际主义的立场,这是至关重要的。共产主义者不会站在某个势力的一边,共产主义者必须呼吁全世界的工人阶级,反对本国的帝国主义者,并联合起来,为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而斗争。

自100年前美国入侵俄国以来,世界革命的潜力从未如此巨大,我们完全有理由共享列宁对世界工人阶级无限的信心:

“让那些“社会主义的”意志薄弱的庸人去说丧气话吧,让资产阶级去痛心疾首和暴跳如雷吧。只有闭着眼睛不看和堵上耳朵不听的人,才觉察不到在全世界范围内孕育着社会主义的资本主义旧社会已经开始分娩的阵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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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文

[1] 列宁,和平法令,《列宁全集》第33卷全俄工兵代表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文献,中马库译本

[2] A S Link et al. (eds.), The Papers ofWoodrow Wilson, Vol. 45,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84, pg 536, emphasis added

[3] J V Fuller (ed.), ‘The Ambassador in France (Sharp) to the Secretary of State’, Papers Relating to the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Vol. 2,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32, pg 33

[4] J V Fuller (ed.), ‘The Ambassador in Russia (Francis) to the Secretary of State’, Papers Relating to the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Vol. 1,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31, pg 538

[5] W A Williams, ‘American Intervention in Russia, 1917-1920,’ Studies on the Left, No. 3, 1963, pg 25

[6] W S Graves, America’s Siberian Adventure, Peter Smith Publishers, 1941, pg 7-8

[7] J V Fuller (ed.), ‘The Acting Secretary of State to the Ambassador in Japan (Morris)’, Papers Relating to the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Vol. 2,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8] 列宁,给美国工人的信,1918年8月20日,中马库译本

[9] [10] [11] [12] 同上

[13] Historical Files of the American Expeditionary Force, North Russia, 1918- 1919, U.S. National Archives and Records Administration, M 924, Roll 1, 23-11.1.

[14] [15] 同上

[16] D Habib, Playing Into the Hands of Isolationists: Woodrow Wilson's Russian Policy, 1918-1920, San Jose State University, 1995, pg 31

[17] H Otoupalik (ed.), Quartered in Hell: The Story of the American North Russia Expeditionary Force 1918-1919. Doughboy Historical Society, 1982, Pg 179

[18] Historical Files of the American Expeditionary Force, North Russia, 1918-1919, U.S. National Archives and Records Administration, M 924, Roll 1, 23-11.1

[19] 同上

[20] 同上

[21] 同上

[22] 列宁,预言,《列宁全集》第34卷,1918年6月29日,中马库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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